德国采访见闻（一）
1990年12月
东欧变天系列
正当东欧处於战后最激动人心的和平大变革时刻，我应德国政府的邀请，以星洲 日报国际新闻组副主任的身份访问德国东西两部份，观察德国举行统一后首次自由大选。接着，我飞往波兰，采访波兰改革后首次自由总统选举。
访问期间，我出席了这两国的大小政治集会，聆听各方的言论和政治观点。我参 加了科尔总理的竞选宣传大会，目睹华尔沙在格但斯克投票站投票，并中选波兰 民选总统。
此行让我有机会访问东德民主革命发源地－－莱比锡，听东德人谈当时东德人反 抗共产党统治的庞大示威游行。同时，我从华沙北上团结工会发源地－－格但斯 克造船厂，凭吊在东欧改革首开第一炮而殉难的波兰工人。
这次访问加深了我对 东欧变天的认识，对当时人类社会的历史性变革有强烈的感触。
回国后，我在星洲日报「新策划」版撰写了一个「东欧变天后......」系列，共 十篇报导文章。这个报导系列获得马来西亚华文报刊编辑人协会的拿督黄纪达新 闻奖。
時代的過錯？歷史的過錯？畢生獻給共產主義事業的德共老黨員迪特里茲感嘆人世間變幻無常。柏林圍牆倒塌，他的理想破滅，兩度心臟病爆發。我们抵达前东德的哈雷市（Halle ）时，气候寒冷，气温近摄氏零度
，老天阴沉，不停下着细雨。
访问哈雷最令我难忘的是一位老共产党员在冬夜的一个露天群众大会
，向我们透露他的内心深处的心声，他的悲哀。
当我们的小巴士开抵哈雷附近一个小镇时，天气是那么寒冷，还下
着毛毛小雨。我多想不要下巴士，但是看到不远处有数百人，撑着
雨伞，站在冰冷的鹅卵石街道上，聆听一位民主社会主义党（共产
党）女候选人在台上激昂演说，我不得不也跟同行的朋友下车。
德共女候选人在台上激昂演说.
这是一个工人区，大概是共产党拥有众多支持者的一个选区。这位女
候选人指责科尔总理没有实践三月间选举许下的诺言。她说，到今天
，东德的经济丝毫没有好转。她又抨击科尔总理准备派军至波斯湾。
她说：「我有两个孩子，我不要我的孩子被派到波斯湾打战。如果你
们珍惜你们孩子的宝贵生命，请投民主社会主义党一票。」
接着她谈论民主社会主义党主张保护妇女的权利，主张多设立幼稚园
，照顾儿童福利等等。
围墙倒心脏病发作
不久,群众大会结束了, 人群慢慢散开.但我们仍然冒着严寒天气,站
在街上,围着一位德共老党员,听他讲述他的人生故事.
这位老共产党员名叫迪特里兹（Arnold Dietriech），现年七十岁，
身体健壮，完全不像是一位七十岁的老人。
他说：「柏林围墙倒下来时，我的理想完全破灭了。你可知道，这件
事使我的心脏病发作了两次。」
他说，他真不明白为什么一些党领袖为理想奋斗了这么久，这么多年
，他们会这么快地变了。
迪特里兹认为，马克思主义理想，马克思主义的原则，仍然是对的。
至於德共治理国家不当，不应由马克思负责。
他说，现今社会还不足够条件，还不能实现马克思的理想社会。可能
要等一百年，两百年后，马克思的理论，马克思的理想才能真正实现
。
问他对未来的展望，他说，他老了，没有什么大抱负，只感到茫茫
然。不过他还是支持民主社会主义党（前身为德共），所以他来听
民主社会主义党候选人的演讲。
三代都忠於党
问他为什么支持民主社会主义党，他答道：「我怀念我父母，他们都
是共产党员，所以我继续支持这个党。」
他说，他父母两人为着共产主义的理想，毕生奋斗，父母亲因此被希
特勒抓进纳粹集中营，吃尽苦头。
他在强迫兵役下，被希特勒送上战场打仗，最后成为美国的战俘。战
争结束后，母亲叫他回国，为东德建设社会主义作出贡献。
他认为，目前德国许多标榜左派的政党都不是真正的左派政党，绿党
的反社会现有结构的主张太过肤浅。唯有民主社会主义党才是真正的
左派思想政党。他希望所有左派人士都在民主社会主义党的旗帜下团
结起来。
迪特里兹目前已退休，每月领取六百五十马克的退休金。他说，今后
若西德的退休金制全面实施，他每月将可领到一千两百马克的退休金
（马币约为两千一百六十元）。东德目前的生活费还是远比西德低。
有这笔退休金，这位老共产党员今后生活应完全无问题。
老共产党员的儿子也陪着父亲出席群众大会，也接受我们这批新闻从
业员的访问。
这是一个革命世家，祖父母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终生精力，父亲也忠
心耿耿为党事业奋斗，孩子也步前辈后尘，支持民主社会主义党。
然而现实是那么无情，世代奋斗与牺牲，结果结局是那么令人心酸，
这是历史的过错？时代的过错吗？
19年前，關愚謙夫人海佩春拿著雨傘，陪筆者出席德共的群眾大會。
19年後，為紀念柏林圍牆倒塌20周年，關愚謙夫人海佩春在鳳凰電視台上說，西德人為協助振興東德經濟，作出巨大犧牲，是值得的。
东德哈雷市 環境嚴重污染
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有八、九百年的历史。市内一排排古老建筑物
，上面细密刻着许多浮雕图案。想当年，这个城市必定有一度是一个
市容焕发、亮丽的地方。可惜，在共产党四十多年的统治下，市内建
筑物经久失修，阴阴暗暗，油漆剥落，没有一点光彩，没有一点生气
。
在西德南下北上旅行时，看到各地城市房屋都有很好的保养装修，
显得生气勃勃。与哈雷的市容相比，真是强烈的对照。其实当我们
一离开西柏林，进入东德时，就感觉到两个不同世界，一个是有活力
的世界，一个是破落的世界，高速公路处处破洞未修，房屋陈旧。
空气污染带着焦味
哈雷的空气严重污染闻名。它已变成一个鬼样的城市。在市内街道上
，吸进肺内的空气带着阵阵焦味。我从未到过一个空气污染这么严重
的地方。回想从前读到社会主义国家的宣传文章，指责资本主义国家
的资本家贪得无餍，不顾工人死活，严重破坏环境，同时又吹嘘社会
主义国家落力保护环境。当时相信了这些宣传，一直受蒙骗。现在亲
眼看到东德共产党政府不会或不懂管制哈雷市四周的重工业工厂，造
成严重污染，给人民带来无穷祸害。
从报上读到一位西德的工业家说，他宁可另设新厂，不愿接手陈旧的
东德工厂。他说，若接手东德工厂，单是处理工厂长期造成的土地污
染，就够头痛了。
同行一名来自北京的干部级官员，相当坦白地承认，目前中国东北抚
顺市的环境污染也是这么严重，与哈雷市相比，可说是半斤八两。据
报导，苏联的工厂也为人民带来十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在社会主
义国家中，以前他们不承认，不要说，不要报导自己的缺点，报喜不
报忧，因此干部或党所犯下的错误，没有报章舆论批评和加以约束，
如今后患无穷。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