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rch 11, 2020

〈學人自述〉(下)

 關注華人命運----

           堅持不懈   探索採訪

文:鄭昭賢


 筆者採訪馬共主席阿都拉CD夫婦(前),在泰南他們的住家前合照,當天剛好是CD 歡庆80大壽。

馬共三名奇女子

在泰國南部,另一批龍的傳人,流落在泰馬邊界山林。生活在那個年代,受到一股世界性赤色思想潮流所影響,這批人為着所信仰的主義和理想,長期在森林中艱苦奮战。最終他們沒有達到所追逐的理想,簽署和平協議,回歸社會。

作為報人,在1989年合艾和約簽署後,即有一股衝動,想進入前馬共人員在泰南的定居點,希望能解開一些尘封的歷史。想通過實地採訪與接觸,進入他們的生活圈子,了解這些人走過的人生道路,他們的精神,同時,也了解他們犯過的錯誤和弱點。不過不以政治掛帥,只從歷史的角度,看待問題,報導他們的事跡。


 進入泰南蘇基林馬來村,住馬共領袖阿都拉CD 和應敏欽的家,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了解她不平凡的一生。


進入泰南也哈馬來村,住拉昔邁汀與曹啟竹的家,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細節。

因此,前前后后,我許多次進出泰南,細心听他們的故事,他們經歷的辛酸苦辣。我多次在馬共領袖的家過夜,住在他們的家,觀察他們的家庭生活。我們一起用餐,一起晨運,一起挑燈夜談。同時,我追蹤至馬共領袖在中國的定居點和設於中國湖南長沙的前基地,與有關者暢談,了解他們的生活細節。

追蹤他們的事跡,傾听他們的故事,就是一段有趣的旅程。在這過程中,與馬共三位奇女子接觸交流,與深受馬共肅反迫害的年輕游擊隊隊員深夜交談,給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有緣到馬共三位奇女子住家過夜或做客,自由親切地交流,建立個人交情,有利於更深入了解她們的人生,感受她們奮鬥過程中的辛酸苦辣,以及她們的榮耀時刻。這三位馬共奇女子是馬共主席阿都拉西迪的妻子應敏欽,華玲和談馬共代表拉昔邁汀的妻子曹啟竹和另一位華玲和談馬共代表陳田的妻子李明。

馬共的兩位華族女幹部,嫁給兩位最高級馬共馬來領袖,融入馬來社會。我有機會住在她們家里,細心觀察,看到這兩對夫婦在晚年互相扶持,和諧融洽,夫唱婦隨,有個溫馨的家。他們為著共同的理想,同甘共苦,長久相伴,一路走到合艾和約簽署,獲得安定的生活。
在曹啟竹家,三更半夜,我看到曹啟竹陪伴丈夫,坐在電視前,看中國電視台新聞。美國攻打伊拉克的战爭新聞,深深吸引他們,他們一邊看,一邊交換對這場战爭的看法。曹啟竹告訴我,當初,她向拉昔邁汀學習英文,學習馬來人的風俗習慣,以便能深入馬來甘榜,爭取馬來村民的支持。接觸多了,兩人慢慢地建立起感情。

2004年,我出版了〈看東南亞華人的滄桑〉,書中 收集了我訪問泰南馬共的一系列報導。



到拉昔邁汀與曹啟竹家作客,在他們家客廳合照。拉昔邁汀是華玲會談的馬共代表。

在广州,我多次拜訪馬共秘密電台總編輯陳田的夫人李明。同時,協助安排她訪馬,拜會她的救命恩人林碧顏律師,陪同她到怡保郊區的熱水湖,當年馬共游擊隊活動的地區,讓她舊地重遊,感慨萬千。50 年代初,李明是關在太平監獄中的一名死囚,結果變成轟動性國際新聞的女主角。在多次訪談中,李明憶述了那段尘封的歷史,也讓我出版了〈馬共奇女子---李明口述歷史〉這本書。但是,有些組織內的糾紛和人事關係,她虽然談了,但是她不准寫進書內,只好尊重她的意願。

在泰南勿洞鄉區,一群前馬共游擊隊員,與我圍坐一起,黑夜深談,令人難忘。在馬共展開“肅反”時期,這些忠心耿耿馬共事業的人,被懷疑為敵特份子,被套上莫須有的罪名,經歷一段刻骨銘心的煎熬。他們突然被解除武裝,被關進地洞,遭受粗暴審查。好友同志冤枉喪命,人人自危。合艾和談簽署過后,有位當年指揮“肅反”的馬共高級領袖逝世,被稱為烈士。對此,這幾位在肅反行動中遭嚴厲審訊的游擊隊員強烈反應。他們憤憤地說,想到當年她做過那種事,要他們如何能稱她烈士,他們萬萬叫不出口。

那時期,我有緣與新加坡馬共方小浪的儿子結伴到泰南馬共人員的定居點訪問。一天清晨,我們漫歩於蘇基林村的山坡小路,談起他的父母當年在“肅反”行動中冤死的事。他說,起初得知父母的冤死,他完全無法接受,后來接受了佛學,心里才慢慢平靜下來。從當事人口中的第一手陳述,衝擊力遠非閱讀所能傳達。

回想那個時候,清晨在山霧繚繞的蘇基林村,與應敏欽的先生,馬共主席阿都拉西迪漫步山野。在馬共另一支馬來部隊的也哈村,大清早與曹啟竹先生拉昔邁汀走上山坡, 听他介紹建於山上的紀念碑。在勿洞和平村,夜晚與方壯璧談至三更半夜,听他回顧他與林清祥的故事。方壯璧病危時,到他的家,探訪他。方壯璧抱病接見我,談出他心中想談出的話。奔波走動,一次又一次的採訪,收穫豐碩,增進了對這些人的認識,了解這段歷史,同時過程中充滿樂趣。

菲律賓華人三寶

華人很早就到菲律賓和印尼這兩個東南亞國家,在當地經商、採矿、種植,對當地的經濟發展作出重大貢獻。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結束后,激進民族主義思潮興起,狹隘民族主義歪風橫行,政客鼓吹排斥華人,錯誤地以為通過政治手段,排擠華商,土著就能富裕,國家經濟就能興盛。

為了進一步了解這兩國華人經歷的苦難,每當我到訪這兩個國家,總會想方設法,追問當地華人,听他們講出切身的感受。

菲律賓華人三寶之一:華人志願消防隊。
 

訪菲律賓華人商會主席陳本顯(右),獲贈送菲華奮鬥事跡著作。
  
 訪問菲律賓時,見到了菲華社會三位有影響力的人物,讓我得益匪淺。他們是菲律賓華人商會主席陳本顯、菲律賓華教中心主任黃端銘和菲律賓華人歷史博物館館長洪玉華教授。

通過訪談,我了解到“菲化政策”對華人的衝擊。一個時期,菲律賓狹隘民族主義歪風興起,政客鼓吹排斥華人,對華人設置許多限制,不准華人從事一個又一個行業。他們認為,剝奪和限制華人經營零售生意,限制華人經營菜園,出售蔬菜,是解決菲人的貧困的良策。無助的華人惊慌失措,失去了長期以來,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事業,陷入困境。

在無奈之下,華人失去長期辛苦經營起來的事業,被迫轉行。在逆境下,華人另尋生計,剛好菲律賓當時需要發展國內制造業,建立生產進口代替品的本國制造業。華人向來善於動腦筋,勇於開拓,看到商機,失去零售業之后,轉而投身制造業。他們努力打拼,刻苦經營,闖出另一片藍天。結果,華人企業家慢慢取代以前壟斷菲律賓經濟的歐美資本家,成為菲律賓新興企業家的骨幹,贏得菲律賓主流社會的贊賞和尊敬,提高了華人的社會地位。

要贏得菲律賓主流社會的接納和尊敬,絕非易事,除了在經濟上對國家作出貢獻之外,還要善於慷慨做公益,慷慨回饋社會。對此,菲律賓華人商會主席陳本顯自豪地向我講述菲律賓華人的三寶。所謂“菲華三寶”,首寶是華商慷慨解囊,協助政府,捐建農村校舍。第二寶是,組織華人志願消防隊,華人消防員英勇捨身搶救人民財物。第三寶是,成立華人義診隊,深入穷鄉僻壤,送医派葯,減輕鄉民病痛疾苦。

菲華商會會長陳本顯說,華人長期堅持慷慨回饋社會,做善事,辦公益,化解了政客散播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增進菲華兩族的友誼。他說,菲華使出這三大法寶,化災解難,使華社安渡難關。華人以取之社會,用之社會,以愛心反饋社會的美德,爭取當地人的信任和支持,確保華人於所在國根深葉茂,永續發展。

印尼華人  慘痛經歷

邻國印尼,華人是少數族群,對印尼的經濟發展貢獻大,但命運坎坷。50年代,在總統的“10号法令”下,不准華人在鄉區謀生做生意,許多華人淪為難民,爆發“遣僑風暴”。1965年的九卅事件,華人經歷浩刧。過后,華人文化受盡打壓欺凌,長達30多年。當政者力圖連根拔起,趕盡殺絕。1998年,蘇哈多倒台時,華人又經歷另一次浩刧,暴民對華人搶燒姦殺。進入21世紀,大環境轉變,出現發展華教新空間,印尼華人奮力搶救,希望印尼華教和中華文化能夠浴火重生。

這是 1955年的印尼萬隆華僑中學。在 1965年遭遇浩劫之前,印尼華教興盛。

幾十年來,我一直關注和跟進印尼華人的命運的演變。每當我到訪印尼,都盡量設法了解這個有智慧和勤勞的少數民族的處境,他們如何在逆境中求生存與發展。為了探索印尼華人處境的變化,除了閱讀他人的書籍報導之外,主要是親身前往印尼展開實地採訪,听當地華人和身歷其境者的憶述,反映他們的感受。這比書本上的知識更親切感人,可獲得書本無法傳達給讀者的感受。。

在苏哈多时代,访问印尼时,看到华族文化全面遭封杀,心情沉重。当时连农历新年,华人都不准欢庆,除非你飞往邻近的新加坡。但是我也发现,华人有经济才华,在经济发展上,当政者还得依靠华人的才能。因此,华人在经济方面,有一定的空间,同時也取得可觀的成就。

訪印期間,我發現,巨石重压之下,一有空隙,一有狹窄的发展空间,印尼华人会应变,會抓住机会,傳播華族文化。虽然华团、华校、会馆、乡团组织全遭封禁,但是印尼华社打出社会福利的旗帜,组织合法的,获得当局容許的所谓''基金会"。其實,所谓的“ 基金会”是华人会馆、校友会的变形或異種。印尼華人通過這種“ 基金会”組織 ,展开活动,传播中华文化。當時我出席了這類印華基金會的會議,過后在報上發表了〈富裕的弱勢少數族群---印尼華人〉,介紹〈印尼國民福利基金會〉(Yayasan Nusantara Sejahtera)。我看到這個基金會舉辦的各種活動,與中華文化息息相關,同時會長潘萬鑫在會上告誡印尼華人,講話應謙虛一點,要取之社會,回饋社會,慷慨解囊,與友族保持友好關系。

與此同時,我看到了居統治地位的多數民族,企圖在軟勢力和思想意識上,操控少數族群。我參觀了〈印度尼西亞日報〉,目睹了印尼人辦報,讓華人閱讀的情況。這是一家半華文,半印尼文報章,老板是印尼前高官。報館派印尼青年到北京學習華文,希望能夠由印尼人操控編採大權,由印尼人撰寫新聞,供華人讀者閱讀。此外,他們窜改歷史,歷史教科書由有政治偏見的學者編寫,讓華人子弟誤解本身的族群,恥於自己身為“ 支那”人,鄙视本身的民族。

當年這些報導和訪印尼的感受,收集在我的〈看東南亞華人的滄桑〉這本書中。

喜見印尼華教复興

1998年5 月,是印尼華人歷史上另一個轉捩點。當年政局極度動盪,排華暴亂令人髮指,蘇哈多倒台。身為星洲日報國際新聞組主任的我,看到邻國華人的悲慘處境,深受震撼。帶着沉重的心情,我全力以赴,天天以最快速度推出一版又一版圖文並茂的印尼暴動專輯。

印尼排華,全力以赴,全面報導。本地報章,反應比中港台報強烈。



1998年,印尼華人遭浩劫,作為星洲日報國際組主任,筆者全力以赴,詳盡報導。社長張曉卿感受強烈,發表〈啟示和省思〉文告,仗義執言。

但我驚異地發現,港台的新聞從業員,對發生在印尼華人身上的悲劇,反應較慢,強烈程度遠不及新馬地區的華人。對少數族群遭受欺壓,他們未曾經歷,感受不深。明顯看出,他們對這地區華人命運的關心不像東南亞地區的華人。至於中國方面,態度更令人失望,他們有自身的政治利益考量,同時人民的知情權又受到管制。記得當時,星洲日報社長張暁卿以悲憤的心情,針對印尼華人的無助無奈處境,發表一份感人的文告〈印尼暴民排華事件的啟示和反思〉。經歷這事件,給我一個啟示,寫東南亞華人歷史,只能是由東南亞華人自己寫,由有親身經歷和感受者動筆。

在忙於報導印尼排華暴動之際,意外地結識印尼老報人李卓輝先生,方便我日后前往印尼的採訪活動。在雅加達,李先生苦心經營的事業,於暴亂中遭摧毀,他與太太逃到新馬避難。記得第一次與李先生夫婦見面時,他的太太一面講述印尼暴民之暴行,一面身不由己地發抖。當時我安排李先生為星洲日報撰稿,反映印尼華人的處境,並邀請他到星洲日報發表演講。

風暴過后,印尼政局踏入新時代,為了解印尼華教在新條件下如何發展,我再踏上印尼國土,四處跑動訪談。有了印尼報人李卓輝先生的協助安排,我訪問了不少投身华教复兴运动的印尼華人,參觀了多個推動華教的組織和會館。從幼稚園、補習班、會館學校、三語學校、國際學院,到大學里的中文系和華人的广播電台,一有機會,我都一一登門造訪這些為渉及复興華教的機構。

印尼華教人士樂於接受我採訪。我先后訪問了印尼全国华教协调机构的蔡昌杰、西爪哇华教协调机构的陈清章、客属联谊会的李汉芳和丘能干,万隆劲松基金会(Yayasan Citra Cemara)主席梁順朝、建國大學中文系主任許丽妮和住在巴厘島的老校長等。當然我也不忘訪問當時成立不久的印尼華文報,由李卓輝任總編輯的印尼〈國際報〉。
這些印尼華教人士,回顾30多年来华族文化教育遭受严厉打压的惨痛经历,讲述他们如何为复兴华教,坚持不懈地工作。虽然面对重重困难,他们决心让华族文化的薪火世代传承,他們的精神和毅力,令人敬佩。

這個時期,我寫了一個〈印尼華教辛酸史〉系列,其中有〈封閉華校,白色恐怖彌漫〉、〈30年痛失華校,如何東山再起〉、〈摸着石头過河,复興印尼華教〉等文。過后,這些文稿收集在〈東南亞華人精神---堅韌不拔〉這本書中,同時也張貼在我的〈東南亞華人〉部落格上。

走入家鄉麻坡歷史

近10年來,我轉移注意力,從報導邻國華人的遭遇,改為探索本地華人先輩的事跡。星洲日報前同事李業霖告訴我,本國華人的地方史,少人挖掘,必須有人花時間進行研究,我覺得此話有理。剛好在2010年前后,華社吹起編寫華校百年校史之風,麻坡中化中學校長陳維武一再邀我編寫中化百年校史,我勉强地接下重任。

沒想到,這一決定,讓我走上家鄉麻坡歷史研究這條路。一點一滴地發掘,一路慢慢摸索,發現到越來越多史料,十分有趣,令人興奮,興致越高。原來麻坡先輩走過如此的道路,原來早年華人有如此高尚的精神,為民族的未來,民族的命運和下一代的幸福,他們付出巨大的牺牲。此外,麻河地區的開發,麻坡的繁盛,很大部份是靠華人先輩的血汗,他們功不可沒,但有人卻有意圖將之埋沒。

過去由於歷史條件的限制,許多麻坡人,了解麻坡先輩歷史的機會不多,對先輩的事跡了解不深。華校向學生灌輸本地華人歷史的知識,重視程度不夠,造成學生對這方面的知識不足。這是華社的一個弱點,在當前的政治環境下,急迫需要彌補和加強。

麻坡華人有精彩的歷史,可歌可泣的歷史。訪問麻坡后,一位中國博物館館長說,麻坡可說是一個英雄城。從甘蜜港主時代,到孫中山的同盟會到麻坡活動,興學啟迪民智,文化城興起,成為抗日籌賑模範區 ,經歷日治的煎熬,战后緊急法令時代,到當今成為有名的家具城。在麻坡的歷史長河中,華族先輩付出了多少血與淚。

編寫麻坡歷史,我先從麻坡華教史入手,再進入麻坡抗日史,又走進麻坡開埠史。我為麻中化中學歡庆百周年,編寫了百年校史,完成了〈中化歷史長河〉上、下兩冊。麻坡利豐港培華獨中,歡庆85周年,我又受邀為這所獨中編寫校史,出版了〈自強不息85 年〉。先輩們為發展華教的艱辛歷程和珍貴史料,收錄在這兩間獨中的校庆紀念刊中,保存給后代。

在吉隆坡華研圖書館演講,介紹麻坡歷史和麻坡精神。

編寫中化中學百年校史,發現麻河旁這座早年柔佛文化堡壘,與孙中山的同盟會緊密相關。剛好新山南方學院為紀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於2011年6 月25 日舉辦〈孙中山與柔佛研討會〉,因此我受邀在會上提呈報告。我發表題為〈同盟會對麻坡華社的影響〉的演講,講述孙中山與助手到訪麻坡,麻坡先賢組織同盟會,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動,在麻坡興辦新式華校,傳播新思想。

搜索學校史料期間,我發現战前麻坡華人有段轟轟烈烈的歷史。除了熱愛華教之外,战前麻坡華校董事們愛國家,關心民族命運,為支援中國抗战,投身抗日籌賑運動,最后付出血的代價,日本人秋后算帳,不少人遭到夷門滅族的懲罰。他們的事跡,激起編寫這段歷史的衝動,投入翻閱史書和田野採訪,終於出版了〈麻坡抗日史---血染籌賑模範區〉,讓先輩可歌可泣的歷史更好地保存下來。

同時,百多年前,在柔佛蘇丹鼓勵下,大批華人湧入麻河流域,砍伐熱帶雨林,生產財富,華巫合作,麻河河口,一個香妃城小鎮興起。這段歷史,引起我極大的興趣。於是,又投入麻坡甘蜜時代,麻坡港主時代的發掘工作。

歷史講座與文史館

整理麻坡历史,在方法上,我是採用翻阅各语文史书与田野调查相结合,双管齐下,相辅相成。有时,书本上知识比重较大点,有时是田野调查居主导。不过在工作过程中,我喜爱田野调查,一般上田野调查比重会大一点。

接受北京中央電視台採訪,談麻坡抗日史和麻坡精神。

例如,从史书上获知日军进攻麻坡的路线后,为更清楚这场大战,获取更多详情,我亲臨每一个战役关节点,视察和採访当地居民父老,获取一手史料。从麻河北岸的实廊战役,日军强渡麻河地点,峇吉里路胶林坦克战场,到巴力士隆的最后浴血战及日军冷血杀战俘地点,我都一一到访,搜集当地资料,並对照书上的史料记載。我進一步跑到峇株巴辖的铁山,参观当年日本间谍石原广一郎经營的石原矿山。這座日本人的鉄山源源供应日本所需的鉄矿原料,以制造武器,送到中國殺害中國人。為此,我到铁山小镇,访问父老,了解当年的反日工潮。

在探索和撰寫麻坡歷史的過程中,我深深地感覺,必須讓更多麻坡人 ,尢其是麻坡的年輕人和學生,更了解先輩的歷史和精神。因此,我展開一系列的麻坡歷史講座活動,以幻燈片,傳播麻坡歷史知識,促進麻坡人對先輩歷史的興趣。這5 年來,堅持不斷,在麻坡學校、會館、古廟、校友會、文化团體、歺館、酒店、超市,舉行一個又一個麻坡歷史講座。幾年來,每年我都有三場至四場的歷史講座,在麻坡市區舉行,在麻坡郊區巴冬、巴莪小鎮舉行,同時也受邀到新山、馬六甲和吉隆坡演說,講解麻坡的歷史。前后10 年,通過書寫和演講,傳播麻坡歷史,取得一定的效果,感到欣慰。


近十年來,出書、講座和文史館,三管齊下,推广麻坡歷史知識。

外國學者參觀麻坡漳泉公會文史館,對麻華先輩轟轟烈烈事跡,驚嘆不己。

除了報導、出書和演講之外,我同時努力推動麻坡成立小型文史館。第一個突破是,麻坡中化中學創立了中化校史館,方便年輕人與外賓訪客了解麻坡華教滄桑史。另一個突破是,說服了漳泉會館領導人創立了麻坡二战史館和漳泉史館。漳泉會館大廈位於市中心,這座古色古香的建築物,經歷日軍佔領麻坡的腥風血雨,具有不可取代的歷史地位。外國學者,包括日本學者,參觀了漳泉史館后,表示驚嘆,麻坡歷史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同時配合麻旅遊業的發展,漳泉文史館將發揮更大作用。

此外,麻坡絲絲街兔子歺館,靠近三角埠的麻坡99旅店,三馬路后巷文化走廊,以及麻坡广肇會館,都出現了小型文史館。這是近年來的麻坡新气象,顯示麻坡人越來越重視推广麻坡歷史。

麻坡广肇會館文史館展出〈香妃城〉歷史圖片。

結語

長期來,華人為生活打拼,忙於工商業活動,對於資助或編寫先輩歷史,重視不夠,有待提升改進。在當今居統治地位的族群重視歷史,並往往以單方角度和利益撰寫歷史,因此,目前努力探索,正確反映和傳播華族先輩事跡,更形重要。年輕人如受到有偏見的史觀所誤導和侵蝕,影響深遠,后果堪虞。所以除了自己努力之外,希望更多本地年輕學者加入此行列,通過歷史研究,展現華族對所在地的貢獻,功績和他們的精神。

撰寫本地區華人的歷史,重任主要是落在本地學者身上。中、港、台外地學者對東南亞華族的坎坷命運,感受與本地人有別,撰寫出來的史書就有所不同。本地人對東南亞華族的坎坷命運,感受深刻,更有可能寫出有血有肉的東南亞華人歷史。據我所知,最近有兩位麻坡年輕人,就選擇研究麻坡,作為碩士和博士論文的主題。這是可喜的現象。

回首過去,為探索東南亞華人的命運,我從報人的角度,不停地摸索了幾十年。能夠長期努力,長期探索,鍥而不舍,就必須要有動力,同時要有熱情。動力來自何處?動力來自對弱勢少數民族能在逆境中求生存的敬佩,來自對他們遭受種種不合理,甚至殘暴的對待,深感不平。敬佩先輩堅韌不拔精神,激起一股熱情,要為弱勢少數族群伸張正義,或者希望看到他們能渡過種種困境,贏得較合理與平等的待遇。有了這股熱情和衝動,因而能夠在漫長的岁月中,堅持走下去,不斷探索。

2019年10 月
〈學人自述〉(下)

在麻坡巴冬永春會館演講,呼吁興建文史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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