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September 30, 2007

訪金邊民生學校──吳漢紀念樓

柬埔寨华人系列(2006年)


民生學校的吳漢紀念樓

訪問了金邊端華學校後,緊接著我又訪問了柬埔寨福建會館開辦的民生學校。抵步時,只見數幢現代化的雙層和四層樓校舍大樓 呈現在眼前,令人有一種生氣勃勃的感受。

學校前面,是一 座楅建會館古色古香的華族傳統廟堂。堂皇的學校大樓就建在廟堂的側面和後面。這是早期海外華人學校附屬於鄉團會館和廟宇,然後成長發展的典型例子。

吳漢協助創辦華校

校長洪群告訴我,民生學校創立於1927年,已有70多年的歷史了。學校遭封閉期間,民生學校被柬文學校所佔用。後來,華人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原有的學校贖回來。

在數幢學校大樓當中,有一幢特別引起我的注意和興趣。只見大樓上寫著幾個大字〞吳漢紀念樓〞。這不是美國電影〈戰火 屠城〉〈The Killing Field〉的柬埔寨著名演員吳漢(Dr. Haing S. Ngor)嗎?

柬埔寨華裔醫生吳漢因演〈戰火 屠城〉這部影片,榮獲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從而名聲遠場。他致力於推動讓罪惡昭彰的紅吉蔑領袖受到公平的審訊和懲罰的工作,可惜他於1996年在美國洛杉磯遭歹徒殺害。

洪校長證實,學校這幢大樓確實是紀念〈戰火 屠城〉演員吳漢醫生。同時他也告訴我他如何認識吳漢,吳漢如何協助他創辦華文學校的一段故事。

洪群說,他是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認識吳漢。

90年代初,由於孩子在柬文學校裡遭老師欺侮,導致他決心要用他過去十多年做生意所賺到的錢,自己來創辦一間華文學校。要設立學校就必須有校園、校地、課室等。他為此事奔波,打算向柬文學校租借課室來開辦華校。

當他為這件事操心和奔波時,偶然在街上遇到吳漢。兩人交談起來,吳漢竟熱心地表示願意協助他,幫他創辦華文學校。吳漢知道洪群急於開設華文學校,自動向洪群獻議,把他在金邊柬文學校附近的一塊地租給洪群興建華文學校。

洪群說,他同意租下吳漢那塊地,在那裡投資興建間課室和其他學校的設施,全力投身於復興華教的事業。

孩子在柬校受欺侮

聽洪群校長談到他創辦華校的起因和經過,其精神令人敬佩。

洪群回憶道,他有三個孩子,孩子在柬文學校讀書。華人的孩子在柬文學校讀書會受到柬埔寨人老師的欺侮。柬埔寨學生到學校必須送東西給老師吃,如果送少了,或所送的東西不令老師滿意,學生會被老師打。

洪群說,柬人老師對華人學生的態度很不好,華人學生在學校裡被當成二等公民。他的兩個女兒在學校裡由於所送的物品不令柬人老師滿意而挨打。他親眼看到他的兒子也在學校被欺侮,被追著打,氣得他要死。無法再忍受,決定不讓孩子再去學校上課,留他們在家裡由他自己教。

兩個月後,鄰居看到他在家親自教孩子學華語華文,也送孩子給他教。在家中開課,他只教中文,不教柬文。後來學生越來越多,地方不夠容納。兩年後,他決定自己開辦華文學校。

洪群說,他花了5萬美元,在吳漢的地興建了12間課室和其他學校的設施。學校一開課,就有學生300人,過後不久,學生人數劇增,最後超出千人,學校沒有足夠的座位讓學生坐。最後,由於他的母校民生學校收回校園,準備大事發展,他決定把自己創辦的學校接納入母校的懷抱。

以吳漢之地贖回母校

他說,1999 3月,民生學校終於取回校地和校園,重新出發。為了取回被柬文學校佔據的校園,請柬文學校遷移他處,華人必須用另一塊地和校園與之交換。洪群興建的學校和吳漢的地便成為交換物,讓給柬文學校。這樣福建會館才能收回民生學校的校園。

那時吳漢已遇害了,但徵得有關者的同意,吳漢這塊地捐獻給柬政府,讓給柬文學校,以交換洪群的母校收回校園。因此,民生學校的一幢大樓被命名為〈吳漢紀念樓〉。目前,柬埔寨的農業部長就是吳漢的弟弟。

洪校長說,母校民生學校的再出發,除了柬埔寨華人慷慨解囊,出資興學之外,海外的柬埔寨華人朋友和在柬投資的台商也慷慨協助。

民生學校遭封閉,校園遭柬文學校佔用20多年後,嚴冬一過,竟然再現蓬勃生機。柬埔寨華文學校重獲開辦和發展的機會,柬埔寨華人便出錢出力,興學辦教。這顯示柬埔寨華人熱愛華族文化,同時也反映出當地福建人繼承海外華人先賢陳嘉庚的精神。

2006 8

這是柬埔寨福建會館的〈協天宮〉廟宇,座落在民生學校的正前方。


學校的這篇碑記記錄下民生學校的滄桑經歷。學校曾遭佔用,先後被用作監獄、難民營、軍營、消防局和柬文學校,最後才用吳漢地皮上建的學校作交換,取回民生學校舊校址。

訪金邊民生學校──柬共火箭炮手 民生學校校長洪群


柬埔寨华人系列(2006年)

洪群校長在校長辦公室接受採訪,談他的人生經歷。


金邊民生學校校長洪群,現年49歲,祖籍福建同安。接受訪談時,他還透露一段不尋常的人生經歷。

14歲就成為教師

洪校長說,民生學校就是他出世和成長的地方,對這間學校特別有感情。在上個世紀的50年代,他的父親是民生學校的校長。他就跟隨父母住在學校的教員宿舍,在這間學校受教育。父親是陳嘉庚創辦的廈門航海學院的畢業生,過後南來柬埔寨教書。

洪群回憶道,父親以教書為業,他年紀輕輕時也被父親帶上教書這條道路。他在14歲時,就跟隨父親一起教書。

他說,金邊的華文學校已遭封閉,父親於1970年年底轉到柬共和越共控制下的解放區桔井省繼續教書。當時桔井被人稱為〞小延安〞 。在桔井學校,父親由於不懂柬語,難於與學生溝通,於是便要兒子到他的學校幫他,結果兒子也成為教師。

洪群說,他從1971 開始當老師,那時許多學生的年紀比他大。他一直教到1974 4月,學校被紅高棉封禁,當地許多親北京的紅高棉幹部被殺。

華人是第三等公民

他說,在波爾博還沒有掌權之前,柬共解放區有不少華文學校。當地不少紅高棉的幹部曾在北京讀書,在北京接受培訓。有一位紅高棉的領導和他的太太都能講很流利的北京話。當時,紅高棉召開群眾大會,會上使用的是普通話。

過後,紅高棉發生權力斗爭,不同派系間互相殘殺。波爾博派奪得大權,親北京的紅高棉幹部一個個慘遭殺害。紅高棉執行消滅華文的政策,柬埔寨的華文教育陷入黑暗時代,柬華人遭遇浩劫,淪為三等公民。

柬共〞解放〞金邊後,接下來,柬共和越共兄弟黨就反臉成仇,雙方展開你死我活的斗爭,華人深受其害。

洪校長說,不能教書後,他變成農民,最後還被紅高棉拉夫,成為軍人。由於他的格子比其他人高大,紅高棉便挑選他為火箭炮炮手。他的鄉村約有50位華人青少年被強徵入伍,被送到戰場打仗。

洪群說,紅高棉不信任華人,把華人當著第三等公民,他們把柬人和華人分得很清楚。他們的第一等公民是農村裡的貧下中農,是住茅草屋的人。這些人有地位、有權力。第二等公民是解放區比較有錢的人,那些住磚瓦屋的人,而華人和來自城市的人排在最後,是第三等公民

他說,在軍隊中,不同等級的人的衣著十分明顯。一等公民的貧農軍隊身穿由中國提供的綠色軍裝,十分漂亮。二等公民的地方部隊穿黃色軍服,被強行拉夫的華人軍隊只能穿黑衫。一望過去,不同的身份一目瞭然。初期,華人紅高棉軍只能部署在第二道防線。

遭紅高棉拉夫上戰場

他說,紅高棉與越軍展開激烈戰斗,死傷慘重。經過一年多的戰斗,他村裡的貧下中農一等紅棉軍隊幾乎全部死光了。紅高棉領袖便強行抓華人青少年當兵,迫華人上戰場。

洪群說,他與一批華人少年被迫參軍。他們只接受了三天的軍事訓練,就被派上戰場。當時他才17歲,但由於他格子長得比較高大,便被挑選為火箭炮炮手和小隊隊長。

他說,記得當時磅針省告急,軍隊要開往戰場的那一天,父親來為兒子送行。父親愛子心切,拿著一條被單交給他。當時大家心情十分沉重,大家心裡明白,此行十之八九無生還機會。

洪群說,開往戰場一路所見,情景令他畢生難忘。越軍有坦克,紅高棉軍沒有,紅吉蔑軍搶奪農民的的牛和牛車,用牛車運載沉重的武器彈葯和糧食上戰場。在當時,牛車是紅高棉軍最好的運輸工具。

他說,如沒有牛車,就用人力背著沉重的軍火上戰場。他看到一名年僅14歲的華人孩子,格子小小,滿身背著槍枝和一大串一大串的子彈,沉甸甸壓在他背上,只能勉強一步一步拖著走。路途還很遠,看了十分可憐。他勸這名小孩子拋棄部份子彈。這孩子說,他不敢。如果給紅高棉長官知道他少背子彈,肯定會被槍斃。

冒險當逃兵

他說,晚上,這支隊伍在森林休息過夜。他想,跟著紅高棉軍,是死路一條,於是決定當逃兵,冒險尋求一條生路。他勸背子彈的小孩子跟他一起逃,然而這小孩害怕,擔心逃跑會被紅棉軍抓到,不是被槍斃,就是被砍頭。逃出去,若遇上越軍,也可能被殺死,因此不敢逃。

洪群說,午夜十二點半,他悄悄帶領12名華人隊員當逃兵。他們先把武器架起來,不帶武器逃跑,因為如果拿武器遇到越軍,會被越軍殺死。他們對那一帶的地形和山路很熟,因為以往曾在那地區為紅高棉修建水壩和水庫。很快地,他們就逃至森林邊緣。果然他們遇上越南解放軍,遭越軍用槍指著,他們高舉雙手。由於他們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只身穿黑衣,皮膚比柬人白,沒有受到傷害,最後越軍放走他們。

洪群說,他先回到桔井,然後下金邊。為了謀生,他當起中醫師,為人針灸治病。1976年,他開始做小生意,後來做邊界生意,來往越南和柬埔寨之間。從1976 年至1991年,他專心做生意,並賺到了錢。1988年,金邊的中央市場開放,他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下金邊中央市場的十多個攤位,每個攤位只須幾千柬幣。結果,柬埔寨改革開放後,價格暴漲,他賺了一大筆錢。

洪群在商場上賺到錢之後,他仍然深愛華族文化和語文,毅然動用他在經商所賺到的錢,創辦華文學校,重執教鞭,推展華族文化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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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群校長(中)與筆者夫婦。背景是民生學校大樓。

訪金邊端華學校──歷盡滄桑的老校長

柬埔寨华人系列(2006年)

李輝明老校長(左)與筆者


金邊端華學校

2006 7月飛抵金邊後,我特地去拜會金邊端華學校的校長李輝明,以瞭解柬埔寨華文教育的最新發展。端華學校是柬埔寨華校第一學府,學生總數將近13千人。

訪談開始,這位現年79歲的老校長回憶往事,向我透露他的不尋常人生經歷,追述他走過的人生滄桑路。

依靠雙腿 步行南下

李輝明校長在4歲時,就跟隨父母背井離鄉,靠兩條腿走路,從中國的潮州出發,一程一程地南下印支半島,尋求安定的生活。

李校長是潮州普寧人,於1927年出生。他回憶道,4歲時,家鄉的生活十分艱苦,沒有辦法,父母被迫要遠走他鄉,到海外謀求生活。於是他們從普寧出發,徒步經過一個一個鄉鎮,進入廣西省,到達南寧。再從南寧南下,越過國界,進入越南,抵達河內,一程一程往南走。

李校長說,這一路上,除了走路,偶而也坐火車。但很多路程是靠雙腿走路,有時連續步行五、六天。由於他年紀小,走不動了,要父母背著趕路。

他說,當時越南是在法國的統治下,一家人終於在越南落定,在那裡生活。。過後,他進入當地的華文學校,接受華文教育。不過好景不常,1953年,政治風暴蓆捲越南,學校發生政治風潮,法國殖民地統治當局下令封閉華文學校。

李輝明說,學校遭封禁後,他逃來柬埔寨首都金邊,於1954年進入金邊的端華學校,繼續他的學業。

政治惡勢力摧殘華校

原來這位老校長還是端華學校的校友。從早期的私塾學堂算起,柬埔寨的端華學校已有一百年的歷史。在上個世紀50年代中期,端華學校已是一間頗具規模的華文學校,從那時起至 60年代的十多年,是端華學校的全盛時期。

李輝明說,從1954 年至 1956年,他是端華學校的學生。中學畢業後,他於 1957年成為端華學校的教師。在接下來的十多年,他一直在華文學校教書,直到1974年全柬埔寨的華文學校完全遭封禁,柬埔寨華文教育進入黑暗時代。

李校長說,1970年,龍諾將軍發動政變,右派軍人上台,端華學校和柬埔寨各地200多間華文學校被關閉。當時在靠近越南邊界的桔井省共產黨解放區還容許華文學校的存在。那時越共和紅高棉聯手,一起攻打金邊親美的龍諾政權。但是到了1974年,紅高棉不再容許解放區華文學校的存在,嚴加摧殘,全部遭封閉。

李輝明回憶道,1975年,赤柬〞解放〞了金邊,在接下來的3 8個月裡,華人陷入暗無天日的日子,處境很慘。他說,當時華人如果被發現講華語或華人的方言,就是犯了政治罪,要嚴加懲罰對付。

華人的文化與教育遭受政治惡勢力謀殺。右派政權要對付華文教育,左派政治惡勢力奪權上台後,謀殺華人文化和華文教育的手段更為瘋狂。他們要連根拔起,使華人子弟完全喪失民族文化的根。這是當時柬埔寨華人面對的厄運。

華文變成第二語文

李輝明說,柬埔寨的華文教育經歷20多年的斷層。在這段日子裡,柬埔寨的華人子弟失去了學自己的母語和接受華文教育的機會。結果華人子女不懂華語華文,只有少數柬華青少年懂得一點華人方言,原來的母語──華語已退居第二種語文。

李校長說,經過20多年的戰亂和浩劫之後,幸存的柬埔寨華人在著手重建家園的同時,也渴望恢復中斷了20多年的華文教育,讓華裔後代子孫能繼承發揚民族傳統文化道德,永保民族之根。

他說,端華學校是1992 9月復課。學校重新開課時,就面對學生只懂講柬語,不懂華語和華人方言的問題 。學生在家裡,在日常生活中用的是柬語,華語已非母語,柬語反而變成他們的母語。上課時,老師講課,學生不大理解。這成為一個大問題。

我問道,再過20年,柬埔寨華校是否會恢復為母語教育,而不是第二種語文教育?李輝明校長給我一個悲觀的答案。

他說,照他看來,這是很難實現的,可能性很小。經過20多年的封殺後,整個大環境已改變了。


在學校辦公室裡的老師



深厚的民族情結

他說,目前端華學校的正校有2,600多名學生,分校有8,000多名學生,夜校有2,000多名學生,學生總數將近13千名,教職員近300人。學校一周授課24節,其中19節課是華文, 4節課是柬文。數學、史地、常識等課都是以華文為教學媒介。小學是採用柬華總會和中國廣州暨南大學合編的華文課本,中學是採用馬來西亞董教總編的華文課本。

李輝明校長坦言,在紅吉蔑統治的那幾年裡,華人慘遭大屠殺,華文教育與文化遭全面摧殘,而當時中國是紅高棉的支持者,造成柬埔寨華人內心的創傷,對中國有埋怨。然而他說,居於民族情結,柬華還是堅持海外華人的優良傳統,興資辦學,發揚民族文化,不讓華人子弟喪失民族文化的根,還到中國聘請資深教師來任教。

李校長說,在柬埔寨華人社會和鄉團的大力支持下,柬埔寨的華校迅速復甦,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再呈現出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金邊目前有11間華文學校,全柬埔寨有70多間華校。

不過,李輝明校長也指出,柬埔寨華文學校正面對政府學校準備改為全日制的挑戰。政府學校改為全日制,柬華校就會面對學生來源下降的壓力。因此,柬埔寨華社已在研究對策,確保華文學校能繼續生存和發展。首都金邊一些華文學校已在試辦雙語或三語全日制華校,加強學生學柬文和英文,讓學生能參加國立學校的會考。

訪談結束時,我深深敬佩柬埔寨華人深愛本民族的文化和語文的精神。他們經歷浩劫和苦難,一旦政治迫害減緩或消失,一有機會,他們就再出發,重建家園,重建民族文化與教育,堅持民族文化的根不能失。

今天,東南亞新一代的華人是很難想像當年李輝明校長走過的人生經歷。新一代東南亞華人的命運完全不同,不必面對前輩人的艱辛人生道路,但是應該讓他們瞭解前人的經歷,學習老一輩海外華人堅韌不拔的精神。他們應繼承前輩的精神,面對新時代的人生挑戰。


放學了,端華學校的學生準備回家。

Saturday, September 29, 2007

印尼华教再出发(三)文橋三語學校

文橋三語學校入口處


我們訪問巴里島的的第二間學校是〞文橋三語學校〞,其全名是〞文化橋梁三語國民學校〞(Sekolah National Plus Jembatan Budaya)。

在登巴剎(Denpasar)地區的三間三語學校當中,〞文橋學校〞的規模介於〞光明三語學校〞和〞印華三語學校〞的中間,目前有學生450多名,教室20間,校園面積3,000平方米(約0.75英畝)。

學校於2004年創立,創始人是董事長江連福先生。學校創立第一年開學時,學生僅有150多名,經過兩年的發展,人數翻了兩番。學校開設的班級有學前的唱游班、幼兒班、小學部,到初中二年級。

赴華學習 回校教書

學校有8位來自中國的教師,同時學校也作長期的打算,派年青人到中國接受師資訓練,以便日後回校執教。長期依賴中國教師不是辦法,歸根結底還是必須靠本地人,本地的師資,發展本地的華文教育。

學校一位年輕的女老師接待我們。她是土生土長的印尼華人。她被派到中國集美大學學習,學成歸來,在學校擔任老師。她以流利和標準的華語與我們交談。令我驚奇的是,她告訴我們,她是從零開始學習華文華語,到中國只有兩年之久。這顯示年青人學習和吸收語文快,不過語文水準應該不會很高,只能教導一般性的華語華文。

但是我隨後發現,學校的佈告欄上張貼著學校未來的宏圖大計,學校後半部將興建雄偉的師資訓練大樓,以培養師資人才。這令我想起陳嘉庚在中國辛亥革命後於福建集美創辦小學,面對師資缺乏的困難,他毅然再創立師範學校,再接再厲地推廣教育。印尼華教的發展正在經歷這個進程,需要胸懷大志的華社社區領袖,出錢出力推廣。

在這位華裔女教師和一位印尼裔女教師的陪同下,我們走馬看花地巡視學校的教室,只見課室內牆上貼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華文標語,語文教學的現代化視聽課室設備齊全,電腦室內擺著一台台的電腦。只可惜,由於是學校假期,我們沒有機會與學生交談,看看他們的華文語文程度如何。


出身文橋三語學校的這位女青年(中)曾到廈門集美學校接受師資訓練,然後回母校執教。


文橋三語學校的電腦室




印尼華教再出發(四)

印華三語國民學校

印華三語國民學校的四層樓大廈外觀



我們訪問巴里島的第三間學校是登巴剎(Denpasar)區規模最大的三語學校,〞印華三語國民學校〞。這間學校是一幢四層樓大樓,有54 間教室,學生人數將近 600人,校園面積 3,700平方米。

據曾加廉反映,五年前,這間學校創立開課時,學生僅區區5 人。經過 5年的發展 ,學生人數劇增,從 5人增至 600人,成長十分快速。所開設的班級,從學前唱游班、幼兒班、小學到初中,至今已發展至開設高中二年級。

他說,學校聘請了8位來自中國的教師,董事長是陳力輝先生。

成績比政府學校強

步入學校大樓,廳上展示不少學生的活動照片。曾加廉先生對其中一張照片特別有興趣,站著細細地瞧。原來他的孫子是這間學校的學生,他是在看孫子的照片。他的孫兒長得一表人才,在六年級畢業典禮上充當司儀。接著,我們參觀學校的教室,其中舞蹈室給我的印象最深刻。顯然這是一間設備完善的練習芭蕾舞的舞蹈教室。

曾加廉說,這間學校雖收費較高,但是不少當地人還是願意送子女來這裡就讀。因為學校辦得好,學生成績比人強。通常印尼政府辦的學校水準低,學生成績差,甚至發生全校學生參加政府的考試沒有一個學生及格。

據曾加廉提供的資料,就讀三語學校學生每月繳付的學費至少要50萬印尼盾(約為馬幣200零吉),有些收費還要高好幾倍。

他說,由於收費高,只有中、上人家才有能力送子女進入三語學校。早年擔任過校長的曾加廉說,為了普及教育,他認為,今後應開設一些收費較大眾化的三語學校,這才有利於華文教育的推廣和發展。

印華三語國民學校的學生作業

印尼華教再出發(二)光明三語學校

光明三語學校新建一座富麗堂皇的學校大樓


我們抵達巴里島的光明三語學校時,站在大門前,只見學校大樓富麗堂皇,讓我留下好印象。

學校會計部的江小姐陪同我們,參觀他們的學校。江小姐的華語流利,是廖內群島的印尼華人。

華商投資辦教育

她說,由於六月正值印尼學校放長假,潘校長去了中國,兩名來自中國的教師也回去中國,所以改由她接待我們。

光明三語學校最初是一間普通的補習學校,設在市區內一間兩層店屋的樓上。學校獲得當地成功華商和來自蘇島棉蘭的華商的鼎力支持。在華商的投資和協助下,學校今年開始大展鴻圖,遷移至一片面積達4千平方米(將近一英畝)的新校址,興建一幢新的現代化學校大樓。學校後面還保留一大片空地,作為第二階段擴建校舍之用。

學校新大樓已建成,內部裝修有一部份還在趕工中。新校舍將在今年七月新學年開課時正式啟用。開設的班級從學前的唱游班、幼兒班至小學六年級。

我們看到一些教師和學校行政人員已在新學校辦公。七月開始新學年入學登記就在新學校進行,只見父母帶著子女前來學校報名就讀。

瑞典女教師

我看到辦公室裡有幾位老師在製作教具。其中有一位洋人女教師引起我的注意,便趨前與她閒聊幾句。原來她是來自北歐的瑞典,來巴里旅遊後,喜歡上這個地方,並嫁給當地人。學校聘請她當學校的英文主任。我問她是不是準備長期在這間學校教書,她答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顧名思義,三語學校就是在學校裡推行三種語文教學,教導學生學英語、華語和印尼語文。英文是國際上的重要語文,學校請了來自瑞典的女教師當英文主任。華文的地位目前已日漸重要,學校請了來自中國的教師來教導學生學習華文。身在印尼,當然學生必須學習印尼語文。

曾加廉先生與學校的負責人十分熟悉,同時他也是登巴剎華人主要社團的活躍份子。據他反映,學校應走怎樣的路線,應該以英文為主,還是以華文為主,曾出現不同的意見。最終大家認為應該是三語並重。這樣培養出來的學生,走出校門後,更有能力面對社會的挑戰。

學費並不便宜

在登巴剎,這是一間剛起步的三語學校,規模與學生人數比不上另兩間歷史較久的三語學校。目前,這間學校有八間寬敞的教室,可收容160名學生。在學校的班級制度下,每班僅收學生20多名。同時學校裡還有圖書室、電腦室和教師 宿舍等。學費方面,以當地的生活水準,並不便宜,可說是間中、上階層人 家子女的學校。

這種中、上層私立學校能夠在巴里島首府登巴剎設立,並具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顯示了巴里島華人的經濟基礎。華人一向重視子女 的教育,但是他必須要有一定的經濟能力,才有辦法送子女進入這種收費不菲的學校受教育。


學校的英文主任是一位瑞典籍女教師


光明三語學校的教師辦公室

印尼華教再出發(一) 訪 巴里島三語學校

巴里島上的華人廟宇──靈源宮


踏入廿一世紀,印尼的華文教育終於渡過嚴冬,進入解凍和復甦時期。過去兩年來更開始步上發展階段,呈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作為鄰國馬來西亞的華人,獲悉印尼華文教育有機會復蘇,深感欣慰。一年多來,我一直很想前往印尼,親自觀看當今印尼華文教育的復興情況。

終於在今年六月,我在雅加達國際日報總編輯李卓輝的協助安排下,到印尼巴里島參觀當地華人興辦的〞三語學校〞。我參觀了巴里島省府登巴剎(Denpasar)三間學校:光明三語學校、文橋三語學校和印華三語學校。

華人經商有成就

在李卓輝先生的介紹下,我聯絡上國際日報巴里島通訊員曾加廉先生。曾先生現年79歲,然而老當益壯,精神奕奕,積極參與巴里島華社的社團活動。他十分熟悉並大力支持巴里島華文教育的發展。早年,曾加廉先生也是一名華文教師。在1965年,印尼政府全面封禁印尼華文學校時,曾加廉是印尼一間頗具規模的華文中學的校長。

大清早,曾先生就與夫人到我與我太太下榻的酒店,準備帶領我們參觀巴里島上的三語學校。見面時,曾先生首先向我介紹當地華人社會的一般狀況。他說,巴里島首府登巴剎(Denpasar)的總人口將近60萬人,其中華人約為兩萬人。華人多數是經商,由於華人的勤奮,在商業上有一定的成就。他說,巴里島上中型以上至大型企業,約80%是由華人經營和擁有。反之,在小企業和小商販方面,80%是當地人擁有和經營。

在旁的曾太太補充道,街道兩旁的商店雖然多數是華人經營,但是這些華人多數已不能操華語了。可見政治對語文文化的謀殺影響深遠,自1965年華校遭全面封禁後,兩代的華人子女失去接受承載華族文化的華文教育,出現了兩代人的〞華語斷層〞。過後我在街上與印尼華人青少年交談,看到他們連半句華族語言都不能講,心裡很不是滋味。

變成不是母語教育

曾太太的談話點醒了我,讓我注意到當前印尼華教的復興,與馬來西亞華教的發展是有所不同。馬來西亞華人子女就讀華文學校是接受母語教育。但是,印尼學校對青少年的華文教學是第二種語言教學。

我讀到的當地華文報章評論 也直接地指出,對印尼華人青少年來說,華語不是母語,儘管他們的華人身份不可改變,但華語已成為他們的第二語言。他們與受過以華語為母語教育的印尼老一輩 華人不同。印度尼西亞語是反而成為印尼華人青少年的母語。

儘管如此,國際日報總編輯李卓輝先生在紀念陳嘉庚誕辰130周年時,為文呼吁印尼華社精英,高舉弘揚陳嘉庚精神的旗幟,盡可能在各地創辦學校,推廣華文教育和印尼語文教育,讓中華文化和華文教學的薪火重新點燃,照亮群島山川原野。他說,學習陳嘉庚精神是海外華人和華文教育自強不息的一面旗幟。

曾加廉說,印尼華人創辦的學校不只從中國輸入教師,現在也送優秀的學生到中國學習,比如進入中國的集美大學接受師資訓練,將來返回印尼成為教師,負起振興印尼華教的重任。


這位前印尼華校校長說,儘管當前印尼華人發展華文教育面對重重困難,師資難、教材難、資金來源難等,但是在當地華社精英的努力下,印尼華文教育已呈現一派欣欣向榮,遍地開花,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巴里島上華校的課室

印尼華人老校長的人生

曾加廉夫婦(左)陪筆者夫婦參觀巴里人反抗外族侵略歷史紀念館

我到印尼巴里島旅遊,有緣結識到一位印尼華人老校長曾加廉。曾加廉現年79歲,然而他老當益壯,退而不休,仍然擔任雅加達〈國際日報〉駐巴里島通訊員,為印尼華文報寫印尼華社活動的報導,並十分關注印尼華教的復興與發展。

大家見面時,沒料到他向我透露過去他的一些辛酸人生道路。他的經歷實際上也是上個世紀下半葉印尼華人辛酸史的組成部份。

鄭和艦隊留下水手

曾加廉告訴我,中國大航海家鄭和率領的艦隊600年前就在離我下榻酒店不遠的巴里島的古達(Kuta)海岸停泊。當年鄭和艦隊有幾名水手留下來,他們姓江,因此目前島上有不少姓江的華人。巴里島曾有一位國王娶了一位姓江的華人作王后。

他說,幾百年來,華人來到巴里島時,身上只帶著一把鋤頭、一把菜刀和一袋種子,就在當地開荒種地。由於沒有宗教的阻力,巴里島人是信奉印度教和佛教,他們很容易與巴里女人通婚,巴里女人也喜歡嫁給華人。華人就這樣在巴里落地生根,為所在地生產財富。但歐洲人就不一樣,他們帶來槍炮,殺害巴里人,征服巴里,把島上的財富帶回他們的國家。他說,島上就有一座巴里人反抗外族侵略歷史紀念館,他準備帶我去參觀。

〞先達〞華教蓬勃發展

談起他過去的經歷,曾加廉說,在戰後至六十年代初,印尼華文教育獲得發展的空間。他那個時候有機會接受完整的華文教育,並通過函授,考獲中國廈門大學的學士文憑。當時印尼有不少華人通過函授,考取廈門大學文憑。他是在棉蘭中國領事館參加廈大的考試,當時有幾十位印尼華裔青年參加廈大考試。

目前曾加廉是廈門大學校友會的活躍成員,今年會舉辦周年紀念活動。他與廈門大學的副校長也有聯絡。

曾加廉說,當時他住在蘇門答腊離棉蘭不遠的先達鎮(Pematang Siantar),一個華人聚居的市鎮。他在那裡的一間華文學校執教和當校長。學校開設的班級從小學至高中,學生有數千人。曾加廉在〈先達華僑中學〉高中部教華文語文和歷史,同時兼任學校屬下的〈民眾夜校〉校長。

那個時期,先達的華文教育欣欣向榮,當地的親北京和左派勢力強大。先達的華文學校培養出不少優秀人才,有些人回到中國,對中國作出貢獻,因此有〞小延安〞之美稱。可見當時印尼與中國的關係十分良好。

全國華校校長遭拘留

然而好景不常,1965 年的 9.30政治風暴一來,印尼華人和華文教育的處境與命運,起了一百巴仙的轉變。

曾加廉回憶當時的情景。他說,政治風暴爆發時,他正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開會。他是代表印尼的華教團體到北京出席會議,當時他也是印尼華僑總會的祕書。那晚,在人民大會堂的晚宴上,僑辦官員帶來印尼發生政變的消息,大家深感震驚。於是大家一起在人民大會堂開會,研究是否應趕回印尼,當時廖承志也在場。討論的結果,大家認為,暫時不能回印尼,須靜觀其變,等局勢明朗後才決定。

曾太太在家鄉,目睹一批批印共被捕,遭送去處決,丈夫遠在北京,電話不通,毫無音訊,憂心忡忡。曾太太說,當時就在她家後面,每晚都有綁人、打人和殺人,受害者發出慘叫聲,十分恐怖。

過了一個多月,印尼局勢稍平靜,到北京開會的曾加廉與朋友們才決定返回印尼。但他們還不敢立即返回蘇島的家鄉。他們先回到雅加達,在那裡逗留一個多月,才敢回家鄉。

回家後,不出所料,他被當地的印尼情報局召去問話。當地情報局長告訴曾加廉,有人指他企圖私運軍火進入印尼。曾加廉一聽,心裡一沈,因為這個罪名可大了。他據理力爭,聲稱如果他真的有私運軍火,他絕對不敢回來,因為回來等於是自投羅網,等於是送死。由於他沒有這麼做,所以他才敢回來。

其實他與這位當地情報局長早就認識,結果經過問話手續後,曾加廉終於獲得釋放回家。曾太太說,終於過了一個大關,如果不過關,後果不堪設想。

但麻煩並未就此結束。不久,印尼政府封閉全國華校,凡是華文學校的校長都被拘留起來,關在棉蘭的集中營,準備全部驅逐出境。曾加廉的太太回憶道,她與丈夫和3 名年幼兒女,全家人被送進集中營,準備被遣回中國。當時營內有好幾千人。

曾加廉說,當時他們強烈反對把他們遣送回去中國。氣氛緊張,中國的船已開抵印尼,要接他們回中國。由於他們的反對,三艘中國船載走一些年老者之後,中國就不再 派船來載人回中國。他們被關在集中營內,中國又不派船來,印尼政府毫無辦法。他們在營內不斷向當局施壓,爭取糧食和醫葯,幾經交涉和爭取後,印尼政府才改變驅逐他們出境的決定。

曾加廉感嘆地說,遭無理扣留的華校校長在獲釋後,不少被送往阿齊,後來這些人在那裡發了財。

如果當時他們遭驅逐回中國,大部份只能過著十分窮困的一生,被安排在赤貧的山區,長期留在那種環境裡,從事十分艱苦的體力勞動,很難有離開的機會。

曾加廉和其他華校校長幸運地留在印尼,他們的命運又完全不一樣了。

請佣人專職拜神

後來,曾加廉到首都雅加達發展,在大商業機構任職。他的兒女都受良好的教育。兒子經商有成,在巴里島發展電腦方面的業務。因此,曾加廉夫婦在晚年搬來巴里島與兒子同住。

當巴里島發生炸彈事件,外國遊客被炸死炸傷時,曾加廉憂心忡忡,因為他的住家是在巴里島的一個高尚地區,就在澳洲領事館的隔鄰。他們很擔心領事館成為炸彈攻擊的目標,而遭受池魚之殃。幸虧過後不久,澳洲領事館遷移他處。

他喜歡巴里島的環境,島上絕大部份居民信奉印度教,對宗教十分虔誠。島民的藝術文化氣息濃厚。早期回教蓆捲東南亞時,沒有攻下這個印度教興盛的地方,讓印度教的文化藝術有機會在島上續繼發揚光大,開花結果。

曾加廉的的家佔地頗廣。他說,為建造這幢樓房,他特地請了巴里人藝術工匠設計住家的圍牆,使之具有巴里人的藝術風味。

他說,他家裡請了幾位佣人。其中一位佣人的職責就是每天專門為他們的家拜神。這點最令我惊奇和不解。

原來巴里人相信萬物都有神靈,每天在家早、午、晚都要拜神。同時,各個角落都有神,都要祭拜。曾加廉解釋道,這就是入鄉隨俗,住在這個宗教氣息濃厚的島上,就要跟隨島民的風俗習慣。此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目前享有安逸的生活,必須要知道感恩,尊重他們的神靈,就是一種感恩的表示。

聽了曾加廉的這些解釋,我感覺,歷經波折的人生道路,晚年能安定生活,出現感恩的心態看來十分自然。但願印尼華人能有機會長久地不受政治強權的干擾,辛勤工作,為所在地創造財富,也使自己享有安逸的生活而達到雙贏。

巴里島上的印度教廟宇


巴里島上的佛寺,建築風格類似爪哇島上著名的浮羅婆屠